姜一郎

姜一郎云中子的机密重情-六神无主

姜一郎纣王自得了妲己之后，基本上两个月才下一次床，根本就上不了班，这可急坏了商容等一众老臣。
这一天早朝，纣王又没来点卯，上大夫梅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，就跟首相商容抱怨起来：说起来，我也是高层，你们二位又是宰相，可整天连纣王的面都见不到，这当的什么屌官啊！
又问亚相比干道：亲王，你倒是说说看，我不会是当了个假官吧？再这样下去，我老婆都要跟我离婚了。
商容捻须叹道：是啊，半年多没见到大王了，别说你们了，就是我这个做首相的，都已经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。也不晓得他整天躲在皇宫里搞什么名堂！不会是盘算着要把我们这些精忠报国的老臣一起干掉吧？
梅伯也是烦不了：不管怎么说，我今天是非见到他不可！二位宰相，要不我们报警吧？
比干欣然道：我看可以。
商容二话不说，立马就吩咐执殿官道：快去！打999。
这个时候，纣王正在摘星楼与妲己数星星，忽然听到九间殿上钟鼓齐鸣，十分不解，就问左右道：这天都还没亮，谁那么大干劲，又是敲鼓，又是撞钟的？
左右道：除了执殿处那帮人，还能有谁？这不快发年终奖了吗？还不好好表现一下？大王，你最好去看一下！那边传过话来了，说是要敲999下，敲到你看见为止，否则不算他的功劳。
纣王听两边的这么一说，只好辞了妲己，驾着一万匹草泥马，就往九间殿来了。
这边七亲王八大夫一看纣王面上有万马奔腾，不敢怠慢，连忙就抱着半年多以来所写的各种请安折子，跪在丹墀，山呼万岁。
纣王怒气冲冲，道：刚才，那钟鼓声是怎么回事？是哪个让敲的？
商容小心翼翼地，把请安折子堆在一边，笑嘻嘻地道：是首相我。
纣王听声不见人，就看到一堆堆的奏本，顿时就慌了，怯生生地道：你，你，你什么情况？
商容笑道：没什么情况！就是想见见大王你。
纣王这才缓了口气，又急忙道：后会无期！
话还没说完，就站起身来，要退朝而去。
二位宰相一看纣王要溜，急忙就上前截住，道：大王，我们不许你走！
纣王惊道：干什么？造反呐！
只见二丞相进前，俯伏奏曰：“天下诸侯本章候命，陛下何事旬月不临大殿？日坐深宫，全不把朝纲整理，此必有在王左右迷惑圣聪者。乞陛下当以国事为重，无得仍前高坐深宫，废弛国事，大拂臣民之望。臣闻天位惟艰，况今天心未顺，水旱不均，降灾下民，未有不非政治得失所致。愿陛下留心邦本，痛改前辙，去谗远色，勤政恤民，则天心效顺，国富民丰，天下安康，四海受无穷之福矣。愿陛下幸留意焉。”
其实也没什么事，二位宰相说了这么一大通，归根结底，就是三句话：你为什么不上班？你为什么不上班？你为什么不上班？
纣王无奈道：有事说事，不许瞎扯淡！
商容嗫嚅道：你，你为什么不上班？
纣王曰：“朕闻四海安康，万民乐业，止有北海逆命，已令太师闻仲剿除奸党。此不过疥癣之疾，何足挂虑？二位丞相之言甚善，朕岂不知！但朝廷百事，俱有首相与朕代劳，自是可行，何尝有壅滞之理？纵朕临轩，亦不过垂拱而已，又何必哓哓于口舌哉？”
见商容这么啰嗦，纣王一时气愤，忍不住就回敬了他这么一大段话。没想到纣王还是个君主立宪制的拥趸啊！禁不住就要为他点十万个赞。
纣王这话的意思很明确：朕作为天子，也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，而你商容作为首相，是我大商王朝的实际执政人，所以如果这个国家出了什么问题，你商容才是第一责任人，别指望朕来替你们背黑锅。你们也不想想，朕都多久没上朝了！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，跟朕有什么相干？要怪，就只能怪你自己执政水平太差。
一众大臣默然无言，也觉得纣王这话还是蛮有道理的。
商容十分窘迫，才朝左右看了几眼，不料却被梅伯一脸嫌恶地斥道：你看我们干什么？大王说你呢！
不得已，又朝亚相比干看过去，指望着眼前的这位亲王老同事能站出来，替他说几句公道话，可万万没想到，这老比干比那梅伯还不讲义气，竟然开口就道：你才是首相啊。
商容听罢，泪流满面，禁不住就举起大拇指赞道：我终究还是得到了你的认可。
一时间，大殿上鸦雀无声，气氛极端尴尬，眼看着一次失败的晨会就要不欢而散了。
就在这个时候，九间殿上来了一个人，云中子。
君臣正言国事，午门官启奏：“终南山有一炼气士云中子见驾，有机密重情，未敢擅自朝见，请旨定夺。”
这云中子不过就是个终南山的闲散道人罢了，他到皇宫里面来，能有什么机密重情？
事情是这样的：
云中子打一看时，点首嗟叹：“此畜不过是千年狐狸，今假托人形，潜匿朝歌皇宫之内，若不早除，必为大患。我出家人慈悲为本，方便为门。”忙唤金霞童子：“你与我将老枯松枝取一段来，待我削一木剑去除妖邪。”童儿曰：“何不用照妖宝剑，斩断妖邪，永绝祸根？”云中子笑曰：“千年老狐，岂足当吾宝剑！只此足矣。”童儿取松枝与云中子，削成木剑，分付童子：“好生看守洞门，我去就来。”
原来，云中子是来斩妖除魔的。换句话说，他是冲着那只冒充苏妲己的千年狐狸精而来的。
可金霞童子问得好，既然是斩妖除魔，为什么不用照妖宝剑呢？而云中子的答案，却给人一种自信满满的感觉：对付千年狐狸精，一把松木剑足矣。
事后看来，这松木制成的巨阙剑，虽然是名不虚传，但斩妖行动毕竟失败了，因此云中子那一套自信满满的所谓杀鸡不用宰牛刀的说辞，就不得不令人有所遐思了。
难道是因为女娲娘娘？俗话说得好，打狗还要看主人哩。这千年狐狸精，是受了女娲娘娘的符命，才潜入皇宫为非作歹的，你云中子即便再嫉妖如仇，再心怀天下，但毕竟还是阐教门人，受元始天尊教育多年，不可能连这么点政治觉悟都没有，为了一只千年狐狸精就胆敢去坏了女娲娘娘的复仇大计。更何况，妲己入宫，于伐纣封神而言，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。
如果当真就斩了妲己，非但逆了女娲娘娘的人情，还坏了阐教上下孜孜以求的封神大业，云中子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，又有几个脑袋够他如此行事！那照这么说来，此番进剑除妖，云中子莫非就是走走过场而已？
然而，即便是走过场，问题却依然存在：
1.云中子为什么要走这个过场？
2.云中子是怎么知道女娲娘娘的复仇大计的？
这件事情，只怕还是另有玄机。
云中子见过纣王，先将阐教大肆吹捧了一番，然后才切入正题，将巨阙剑取了出来，教挂在分宫楼上镇妖。纣王收了剑，见他举手投足之间，果然有些道气，便以好言相揽，不想却碰了钉子。
进剑功完，云中子分文未取，一职不受，就十分潇洒地离殿而去了。
可是，他这一去，却并没有离开朝歌城。
明明就是为了进剑除妖而来的，可他却偏偏功成身不退，这里面究竟又有着什么样的原因呢？或许，只是为了等一个结果吧！
可如此一来，云中子的进剑除妖之举，就不可能仅仅是个走过场而已了。如果不是走过场，那么他在明知除妖已败的情况下，为什么又轻飘飘地就回终南山去了？
云中子点首叹曰：“我只欲以此剑镇灭妖氛，稍延成汤脉络，孰知大数已去，将我此剑焚毁。一则是成汤合灭，二则是周国当兴，三则神仙遭逢大劫，四则姜子牙合受人间富贵，五则有诸神欲讨封号。罢！罢！罢！也是贫道下山一场，留下二十四字，以验后人。”
只留下二十四个字，没采取任何补救措施，就十分任性地走了，这看起来倒像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。
不过，话说回来，云中子虽然行迹可疑，但这番言语，也并非毫无道理：我原有救拔之意，奈何纣王你却不识好歹。
纣王怎么就不识好歹了？
只见妲己微睁杏眼，强启朱唇，作呻吟之状，喘吁吁叫一声：“陛下！妾身早晨送驾临轩，午时远迎陛下，不知行至分宫楼前候驾，猛抬头见一宝剑高悬，不觉惊出一身冷汗，竟得此危症。想贱妾命薄缘悭，不能长侍陛下于左右，永效于飞之乐耳。乞陛下自爱，无以贱妾为念。”道罢，泪流满面。纣王惊得半晌无言，亦含泪对妲己曰：“朕一时不明，几为方士所误。分宫楼所挂之剑，乃终南山炼气之士云中子所进，言朕宫中有妖气，将此镇压，孰意竟于美人作祟！乃此子之妖术，欲害美人，故捏言朕宫中有妖气。朕思深官邃密之地，尘迹不到，焉有妖怪之理！大抵方士误人，朕为所卖！”传旨急命左右：“将那方士所进木剑，用火作速焚毁，毋得迟误！几惊坏美人。”
纣王一见美人垂危，十分内疚，第一时间先承认错误，自我检讨，紧接着就对云中子进行了一场深刻的批判，然后又命人将那分宫楼的巨阙剑摘去焚毁。
此处，值得注意的是，不论是纣王，还是妲己，都认为这一场暴疾完全是被那巨阙剑给惊出来的。换言之，妲己弱质纤纤，本就见不得凶器，所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，猛然抬头，就被那巨阙剑给吓出病来了。这与所谓的宝剑镇妖，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。
但是，这一场风波毕竟因进剑除妖而起，难道英明神武的纣王对妲己的出身来历就毫不起疑吗？怎么可能！纣王又不是白左。
如果仅仅是惊坏了美人，那么只需将那巨阙剑另悬他处即可，或者收起来也行，为什么纣王要将它作速焚毁呢？纣王此举，就意味着他对妲己的出身来历，已然是心中有数了。
可既然如此，纣王为什么不当场揭穿妲己呢？因为，这就是爱情啊。
妲己就是妖怪，又怎么了！青龙关守将神威大将军丘引不是妖怪？三山关总兵官孔宣不是妖怪？人面蛇神的女娲娘娘不是妖怪？头顶双角的伏羲皇帝不是妖怪？
纣王寻思半晌，暗骂道：云中子，你糊弄糊弄乡下人也就罢了，怎么又敢欺君，将朕当作无知妇孺一般看待！披毛顶角这种话，即便是元始老贼，他敢当着女娲与伏羲的面讲吗？
想到这里，不觉就打定了主意，要爱妲己一万年。
好心当成了驴肝肺！云中子无奈之下，也只好作诗明志，自遣伤怀：
妖氛秽乱宫庭，圣德播扬西土。
要知血染朝歌，戊午岁中甲子。
书上说，此诗含义颇深，极是难解，这纯粹是一派胡言！
即便是对封神之战一无所知的人，见到这首诗，也能解出个八九不离十来：今有西周圣君出世，将于戊午年甲子日，殄灭荒淫无道的商纣王。
实际上，这个偈子虽然易解，但绝不简单，乃是一段谶语，一段造反专用的谶语。
话到此处，相信诸位看官便不难明白云中子此番朝歌之行的真正用意了。
云中子进剑除妖是假的！他此来朝歌，确实有机密重情，那就是向世人宣告：纣王与妖孽为伍，秽乱宫廷。
那巨阙剑不是用来斩妖的，而是用来证明，后宫里面的确有妖孽横行。所以，只能用松木制成的巨阙剑，而不能用真正的照妖宝剑。如果当真用了照妖宝剑，妲己一旦死了，云中子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。
其实，在这里纣王太冲动了，不应该当场就焚毁巨阙剑，而是要先找出一个替死鬼来应了云中子的妖言，这样才能破解掉阐教的污名诡计，达成“有妖捉妖”的圣明形象。
但是，事起仓促，对纣王也不能太过求全责备了。恨只恨费仲官职低微，没资格上朝议政，否则纣王又岂会如此狼狈！此处可见，云中子确实是有备而来，一击必中。
回到前文，云中子进剑除妖究竟是不是走过场？这既是一个不走过场的过场，更是一个不得不走的过场。
那么，云中子又是如何得知女娲娘娘的复仇大计的呢？他知道个屁！不光他不知道，三教之中，就连三大天尊在内，根本就没人知道。
不对呀！神仙不都是能掐会算的吗？怎么会不知道！
话虽如此，但自贫道入注封神以来，第一件事，便是废了这帮神棍的未卜先知之能。
哪有什么神机妙算？都是装神弄鬼。
云中子进剑之后，没有回山，而是到了朝歌城里，其目的就是要在太师杜元铣家的照壁上，留下那一首二十四字的偈语，以便向世人昭示商纣王的荒淫无度及西周圣君的仁义道德，为即将到来的伐纣封神之战，进行合理化宣传。
这个偈子，为什么要题在太师杜元铣家的照壁上？这自然是有所讲究的。
云中子题诗完毕之后，一切落定，便径自回终南山去了。
纵观这一场进剑除妖的风波，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力，因为满朝文武之中，多的是勾心斗角，争权夺利，根本就没几个人在意妲己是人是妖，他们反对的，不过是纣王听信妇人之言而已。至于民间，自然是形势一片大好。千万不需要相信那帮知识分子的危言耸听！他们为了大权在握，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。
但是，这所有的一切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。
注释：为示区别，贫道称千年狐狸精为妲己，称苏护之女为苏妲己。